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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科普的解药及对“公众理解科学”的反省
时间:2015-05-07  来源:刘华杰  
   新出版的《在理解与信赖之间》是北大科学传播丛书首批5种中的最后一种,也是在基础理论上最有针对性的一种。丛书前4种分别是《怎样当一名科学家》、《公众理解科学》、《科学技术论手册》和《科学与社会》。
   很难猜测长期受(唯)科学主义熏陶、从事科普工作的一部分顽固人士读过此书会有什么感受,很可能是(1)此书的观点实在怪异,以前闻所未闻;(2)这不是明显反科学吗!

   科普界解放思想的猛药
   在目前阶段,要求多数人能够读懂并接受此书的观点是不可能的。原因是,我国的社会发展和科技发展明显落后于此书原产地的欧洲发达国家,第二,我们长期接受唯科学主义科学观的教育,对于理解不同的科学观可能缺少精神准备和心理准备。
   本书是由若干论文构成的,源于十多年前欧洲的一次主题会议“公众理解科学与技术:对当下结论与方法的审视”,内容尽管涉及许多学科多领域,但中心话题是如何看到当今的科学技术以及如何对传播它们。
   坦率地说,如果我们能够早一点读到此书,就会更明确地阐述我们对中国科学传播的看法。或者换句话说,我们会更理直气壮地摆出自己的观点。我们从科学哲学、科学史、科学社会学进入科学传播领域时间不长,带着一些新的理念尝试性地、小心地思考科学传播或者科普实践中的问题,竟然在过去的几年中也惹怒了一批传统科普的坚定捍卫者。此书的观点和论证进一步给了我们勇气:学者就是要破除过时的东西,敢于批评当下流行的做法,有所预见,进而为将来的实践做好准备。当然,我们也无意贩卖西方学者的观念并强加于国人,事实上国内部分年轻的科学文化人做了平行的思考,从自己所处的社会与境(context)和学术与境中得出了与本书接近的观念,只是我们理解得不够透彻、阐述得不够系统。
   此书附带证明了科学传播以及科学传播研究从业者的多元化趋势。科学技术社会学、科学知识社会学(SSK)、公共政策、风险评估、政治学等学科的学者广泛介入,使得松散的“公众理解科学”领域或话题空前具有活力。这些不同背景人士的汇聚、交流,完全改变了原来的叙事语境,单一的线索已被纵横交错的网络所取代。

   疑前人所不疑
   “公众理解科学”(PUS)相对于传统的科普,当然是莫大的进步,中国迄今没有走完这一步,估计至少还需要30年。但是,这个被看好的“公众理解科学”本身也是有问题的。
首先这一概念有许多模糊之处,the public understanding of science的中文翻译就颇令人犯愁,中国科学传播界不断有人将它理解成“让公众理解科学”,“让”字不知从何而来。当然,所涉及的问题决不只是中文翻译的问题,在英语国家,对这个词组也有许多问题未曾深入讨论。本书就是在通常不生疑的地方生疑。一连串问题被提了出来:
   “公众理解科学”中的“理解”是什么意义?
   科学能被公众理解吗?
   为什么要理解科学和技术?
   谁是其中的“公众”?
   谁最了解科学和技术?
   “公众理解科学”只是有关“认知”的问题吗?
   在20世纪,科学技术指数成长,明显成为在人与自然演化中起支配作用的力量,现在大量人文学者和少数科学家也开始反省科学技术。在科学传播领域,使科学技术本身“问题化”,是一种策略,一种现实要求。当然,也是一种启发性的发现方法。科学技术不可能再是单面孔,也不是二分法的“双刃剑”比喻能够应付得了的。“问题化”就是使其结构化、内部过程透明化。问题化不是没事找事,而是显现、求真,回到事实本身。

   科学传播实践中“科学共同体”的利益诉求
   科学技术成为一种重要的社会建制后,“科学共同体”就不可能仅仅是一种纯学术上特别是纯认知意义上的思想者共同体,虽然科学本身确实比较特殊,它对认知的强调超出了所有其他事物。科学家作为一种职业,当然有自己的职业利益考虑,这与科学本身是否客观、是否绝对特殊、是否有力量等无关。一旦明确了这一点,科学社会学的诸多研究成果都可以应用到科学传播领域。
   1985年英国皇家学会出台《公众理解科学》报告,并不仅仅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为整个英国或者整个世界提出如何做好科学技术普及的建议。实际上它是在民主社会中对日益明显的外在压力的一种响应,它是科学共同体中有识之士思索之后主动出击、试图做好公关的一种努力。当然,客观上它顺应了时代的潮流,报告所提出的理念相比以前有了进步。此报告的许多提法,也迅速得到其他发达国家甚至不发达国家的高度重视和认可。英国的《公众理解科学》报告与其说是应对潜在的认知危机,不如说是应对已有所显现的科技活动所引发的社会危机。
   “科学共同体”在传播科学的过程中有自己的动机、视角以至立场。它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希望把复杂的科学活动的某些所谓“喜闻乐见的”侧面展示给公众,这与商业公司推销产品本质上是相似的。科学共同体呼吁社会各界对科学知识、科学过程作更多深入细致的了解,抬出来的面上的理由无非是国家和民众的利益(如1985年的报告就反复提及大英的国家竞争力),但事实上首先是科学家自己的利益。科学共同体从不敢坦然地宣称自己除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外没有独立的额外的特殊利益追求。公开考虑利益、研究利益并不丑陋,这比暗渡陈仓、偷梁换柱要光明。在科学传播大系统中,处于与科学共同体同层次的主体还有军火商、公司、财团、各种社会组织等,相应地它们也均有自己的独特立场。立场不是一切,但否认立场或者掩盖立场一定是别有用心或有难言之隐。
   科学共同体所处的立场层次属于中层,其上有国家或超国家多国集团,其下则有个体公民。科学共同体处于“夹板儿”之中,但板的上层对其约束较大。在我国,板的下层几乎对科学共同体没有任何约束力,这也是呼吁科学家做科普效果甚微的原因之一。
   科学共同体的立场与公民的立场在许多场合是一致的,但也有经常冲突的时候。这一方面需要强势的科学共同体不断作出解释(即做好各种意义上的科普),另一方面双方要通过协商解决矛盾,不能以某一方不懂科学技术为理由而拒绝协商。正如环评问题中“愚昧的”公众有权参与环评工作,在科学传播系统中“愚昧的”百姓也有权不断提出自己的疑问,不知道科学、误解科学不只是或者根本就不是百姓的错。在科学传播系统中除了认知的考虑,必须将社会正义、社会和谐纳入其中。